“苦”夏
夏季是特立獨行的。她不同于春秋兩季的溫和謙讓,與冬天形似,但比冬姑娘個性更鮮明、生猛。她是隨時會噴發(fā)的火山,是無時無刻想掙脫牢籠的猛獸,一過五月,就喜在趁人不備時玩從天突降的把戲。
好像堆放許久的干柴被火星子引燃,春夏交界,便已熱到空氣黏糊糊,熱到柏油路軟塌塌,草木失掉精氣神,土狗收不進舌頭,游魚遲鈍昏倦,知了聲嘶力竭齊聲抗議,蟲豸不愿外出覓食,甚至團狀的白云融化成奶油狀……這種熱,像把人置在砂鍋文火慢燉,“燉”到起紅彤彤的痱子、淌滴答答的汗珠。大自然孕有萬物,卻偏偏找不到制衡夏的對手:遮天蔽日的樹蔭擋不住惱人的暑氣,曠野的清風不能將其“瓦解”,滂沱大雨澆不掉她的銳氣,就連人靜夜深都無法讓她徹底消停。
夏姑娘從不按常理出牌,不是制造驚喜就是帶來驚嚇。她朝三暮四、反復無常,一副善變模樣,前一秒銅鏡似的大太陽還在釋放騰騰暑氣,后一秒便風云翻騰、電閃雷鳴,成片成片烏云壓頂而至,天空被密集閃電劈成碎裂的玻璃,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許多塑料袋被陣陣疾風推著一圈圈打旋,斜射的雨箭變成黃豆顆粒大小的雨點,擂鼓般猛擊著積水的路面。很快,風走雨停,幻滅感漸褪,天邊無端多出一座石拱橋似的虹霓,逃得無蹤無影的手下敗將——火球似的太陽又腆著圓滾滾的肚子,洋洋得意回返。
她還是個“熊孩子”,喜歡給平淡日子加“佐料”。她知道自己“法力有限”,總愛招攬臺風,作狐假虎威之用。誰得罪她這個“姑奶奶”,她便讓臺風襲擊誰;哪里礙她眼,就抓著臺風的鱗爪撲向哪里,在惡作劇獲得心滿意足前,她絕不肯輕易放這個好幫手歸去。當然,更多時候的她,只是徒有其表的“紙老虎”,雖說任性,卻懂得尺度,總是雷聲大雨點小,最多吹翻幾片瓦,吹掉幾片梧桐葉,把水稻吹成“彎腰駝背”,扶一扶,又能結出沉甸甸的稻粒。
她也常常撒賴放潑。夏去秋至,本該帶著行囊快速撤離,趕赴下一個地方“落腳”,但她反復回頭偷襲,樂此不疲與秋姑娘玩你追我趕的拉鋸游戲。該是秋高秋爽的時候了,還時不時煽風點火,把大地燒成“大火爐”,要靠沖涼降溫,還得開電扇和空調,白白浪費不少水電。更可氣的,明明自己玩心不泯,偏偏“甩鍋”,說成“秋老虎”惹下禍端。
她生來桀驁不馴、無法控制、我行我素,誰也無法預測她會做何等出格的事兒;她忠于內心,從不在意他人評頭論足,也不肯做小伏低,更不裝模作樣,做違心的事,不愿刻意討好別人、委屈自己,灑灑脫脫,活出真實的模樣。
作者:傅淑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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