蘿溪書院前的詠嘆
春雨淋漓,夜色沉沉,沒有春夜喜雨的愉悅,但有枯燈作伴,擁被而讀,別有一番韻味。當(dāng)讀到“午夜夢魂人慘淡,十年湖海淚縱橫。男兒鑄就雄奇骨,待與蒼天訴不平”時,禁不住為之所慟,這是辛亥革命先賢歐陽俊1912年抱病在家鄉(xiāng)蘿溪書院作的一首詩。雖已逾百年,至今讀來,仍然讓人感同身受。蘿溪書院就在東源船塘赤嶺村,遂動了身臨其地探究一番的念頭。
我從雨中來,一路細(xì)雨相隨,到了赤嶺,牛毛細(xì)雨已然不見,卻是晌午后的雨后初晴。抬眼望,山間薄霧如紗隨風(fēng)飄逸,隱現(xiàn)在霧海中的赤嶺村宛如人間仙境。山邊,細(xì)雨沖刷過的苦楝樹愈顯高潔,一些枝頭才冒出新芽,一些白紫色的小花從碧綠葉片間迫不及待綻放開來,恰似籠著輕紗的美女,姿態(tài)婀娜、神韻迷人。山風(fēng)吹過,樹枝微顫,花瓣間綴著的圓潤水珠兒悄然無聲地飄落,有些依依不舍。這滿眼的錦繡花團恰如赤嶺早春質(zhì)樸和素雅最美的詮釋。
蘿溪書院就坐落在赤嶺村東北隅鷓鴣山腳蘿坑溪旁,背靠馬鞍山,東枕鷓鴣丘。想當(dāng)年,與玩伴戲耍于苦楝樹間的歐陽俊勤敏好學(xué),目睹國家之危殆,民生日蹙,外患頻仍,憂國憂民,卻報國無門,一首《題畫》“江湖老去志闌珊,遙指河山不忍看,滿目腥膻風(fēng)景異,不知何地可投竿”,道出了他心中的多少苦悶。
后來他前往香港,經(jīng)人介紹加入同盟會,秘密從事革命工作。1911年4月27日,廣州起義爆發(fā),歐陽俊抱著決死之志參加,其間受困幸得革命志士相助而脫險。起義失敗之后,他還冒險獨上黃花崗憑吊英烈,“黃花崗上淚暗流,千古英雄土一抔,七十二墓憑吊唁,夕陽低掛樹梢頭”,英雄無淚,英雄落淚,情何以堪!他給自己的詩集取名《淚!,充盈其心間的,更是如俠士般不屈的斗志,在《“詠俠”六章》中寫道,“拼得頭顱事競爭,何愁地獄更天荊。誓同冥王博成敗,獨向空室談死生!”
耕讀傳家的客家人自古有著濃厚的家國情懷,聞詩書之訓(xùn),激昂大義,激于義憤而戰(zhàn),蹈死而不顧。每當(dāng)國家民族陷入危難之時,總會有客家人站出來。巴金曾說:“轟轟烈烈的死,勝過寒冷寂寞的生。”這也正如絕美的風(fēng)景,盡在奇峰險川;絕妙的旋律,多含悲壯的曲調(diào);高尚的生命,常存于壯烈的犧牲中。蘿溪書院記載著船塘地區(qū)厚重的革命歷史和客家人不屈的抗?fàn)幨贰?011年6月,被河源市委、市政府公布為愛國主義教育基地。如今,每年清明學(xué)生掃墓、春節(jié)中秋祭祖,老少口口相傳著歐陽俊、歐陽鐵庵的革命軼事。
蘿溪書院,哪怕只有一面墻,即便這面墻也蕩然無存,也會有人憑吊。由于蘿溪書院“歐陽俊”這個名字,為眾人所傳頌,猶如山邊那一棵棵的苦楝樹,在歲月的長河中,站立成一座豐碑。當(dāng)?shù)厝朔Q,苦楝四季分明,有如人性愛憎分明,春風(fēng)溫煦,枝頭始冒新芽,隱忍含蓄之美;夏日葉叢碧綠,遮擋陽光,留下一片綠蔭;深秋黃果滿枝頭,昭示豐收喜悅;到了天冷霜凍時節(jié),枝頭殘存的黃色小果漸變褐色,給忍饑挨餓的鳥雀以過冬口糧,直到初春來臨萬物萌發(fā)時才會落下。
也許歷史就是這樣,昔日無數(shù)的夢想、激昂、腥風(fēng)血雨、奔走呼號,在百余年后,已為陳跡,所謂擔(dān)當(dāng)生前事,何計身后名,便是如此。然而此時此刻,我依然仿佛聽到書院那“家事、國事、天下事,事事關(guān)心”的瑯瑯書聲,仿佛聽到歐陽俊胸懷憂國憂民,連東江也為之嗚咽……
細(xì)雨中的蘿溪書院,佇立著,仿佛訴說著不屈的圖騰。天色已灰暗,周遭燈火通明,我們悄悄地離開,直怕驚醒沉睡中的蘿溪。
作者:張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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